笔趣阁 > 重生之妾心如铁 > 49

49


  裁撤针线房省银子,省工人。将料子针线分到各院,那些空闲的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也充分利用起来。

  庶务管理的好,是许多世家大族挑当家主母非常重要的一条标准。

  针线房本就在许多豪门,是可有可无的东西。

  有些大户人家,所有的针线直接承包给绣楼绣坊,拿银子签单,按季送过去就是。

  有些人喜欢穿自己或者身边人做的衣裳,专门养一两个会针线的的丫鬟做这些。

  再有些则是女红本身就非常出众的世家,要求女孩子们都要精专,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绣工女红,既有一技之长,又能打发时间,今儿个做双鞋,明日缝个荷包,后日做件衣裳,一举两得。

  因为有这些好处,周氏当时才夸赞穆秋的确是提了一个好点子。

  只是此刻闹得不愉快,她就不愿意了。

  严氏便道:“大嫂,如今闹成这样,怕是南院那边也不肯再用针线房了,毕竟还是穆秋管着的。不如裁撤了的好。我们穆秋也大度,不跟穆夏追究。姐妹两个和和气气的,多好。”

  周氏冷淡的不愿意给回应。

  严氏继续劝道:“要是针线房裁撤了,以后两姐妹也不会因此打架了。就连这一次,我们也不追究……”

  周氏回了她一句“再说吧。”,先行回东院去了。

  严氏见她很是动摇,倒是不着急再催,命玉冰把地上安排人收拾一下。

  穆家东院。

  玉梅等在门口,见周氏回来,忙回去告诉穆春。

  穆春早听闻穆夏和穆秋打起来的消息,她多次提醒穆夏别莽撞,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穆夏还是我行我素。

  这一次,不知道又要被罚什么,穆春想找周氏为穆夏求求情。

  周氏正在算针线房的账目,见穆春进来,把她叫到身边:“你在针线房也待了几天,你算过账没有?针线房若是裁撤的话,一个月能省下多少银子?去外面找人做成衣,又需要多少银子?”

  穆春听是为这事儿,几乎是想都没想,就答话道:“若是纯粹为省银子,自然是裁撤了针线房的好。”

  周氏见她算也不算就回答,有些愣神。

  穆春见周氏望着自己,笑着道:“其实此事,穆秋不说,我迟早也会说的。”

  她拿过周氏的笔,在纸上画了几个数字,一一指着告诉周氏:“每个月,绣娘们的吃穿用度月例银子,包括针线房的所有开支,差不多五十两。一年,是六百两。我出去打听过了,外面普通绣坊,一件衣裳,咱们自己拿料子过去,寻常花纹的,才八百个大钱。我身上这种绣样复杂些的,不过一两银子。”

  府里的绣娘,大多数做的都是上等丫鬟和主子们的衣裳,一年也用不着六百件。

  至少能省一半下来,而且还少了人际纠葛。

  周氏叹气道:“其实也省不了多少银子,说出去,总觉得丢了穆家的脸面。”

  穆春将手放在周氏手上,轻声道:“脸面固然重要,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,一样惹人笑话。”

  周氏转过脸来,惊讶地望着她。

  穆春既然要裁撤针线房,就已决心要说实话。这些话其实周氏心里清楚,穆家许多人心里都清楚。

  只是大家都掩耳盗铃,不愿意将这纸糊的盔甲戳破而已。

  穆春只能自己来当这个“用心险恶”的第一人,戳破荣华富贵表象的第一人。

  “祖父已经五十六了,再有四年致仕,朝廷的俸禄,不过只剩一星半点儿。”穆春从穆立开始说起:“祖父致仕,父亲也就没有差事了。家里的固定收入,一项都没有。”

  周氏眸子晶亮的瞧着她,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跟以前判若两人、突飞猛进的女儿。

  有些陌生,却又欣慰于她的成长。

  三个正值壮年,却一个铜板也拿不回来的儿子。

  三个正在读书,前程未卜的孙子。

  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。

  三个出嫁还要赔一份不菲嫁妆的孙女。

  几个铺子,十来个田庄,养穆家上上下下五十几口,能养多久?

  这笔账,没有人比周氏更加清楚,更加惊慌。

  如水般的银子一日一日从她手上花销出去,进项却一日比一日少许多。

  大老爷们儿不管事,还以为铺子收益多多,家里人吃喝费不了多少钱呢。

  外面的人看穆家,也不是单看穆立一人。是带着西府的两位官老爷,还有远在京城的穆三老太爷一家,一起评判的。

  他们觉得,只要另外两房蒸蒸日上,穆立作为长兄,自然也会屹立不倒。

  连穆立都这样以为。

  他觉得是他不愿意开口。

  只要他开口,通过几位兄弟的关系,给几个儿子,几个孙子谋个职缺不难。

  他现在还在位,就不必劳烦。等他致仕了,再开口不迟。

  “春儿考虑的对。只是你祖父那边不是这样想。”周氏曾经跟穆立算过家里的账目,穆立当时就道:“别只算咱们家的帐。穆家还有你二婶和三叔呢,是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的关系。”

  她虽然信了日后再没有提,可心里隐约惴惴不安。

  穆樱从穆府发嫁,穆三老太太那肃杀轻蔑的气势,她是真切感受的。

  日常交往中,穆二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攀比和疏离,她也是真实瞧见的。

  周氏是女人,比较敏感。

  但是穆立不让她胡乱猜想,她也不敢提。她自己忧心不要紧,若是乱了人心,可就难以收拾了。

  此刻听穆春提起,她立时反驳。似乎在说服穆春别杞人忧天,又像是说服自己放心一般。

  穆春长长叹口气。

 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,穆家西府靠不住,更遑论远在京城的三祖父。

  上一世,穆家突逢恶变,她花银子派丫鬟打探过家里的事情。

  穆立被革职,上吊自尽,穆家西府除了派人吊唁祭奠,帮着周氏料理了后事,再无任何帮扶动作。

  穆三老太爷听信谗言,认为是周氏从生出妹妹穆冬开始,就给周家不断招致祸患,做主将她母女驱逐。

  对于穆家东府穆文平和严氏分家,穆文义和苏氏和离,穆府分崩离析,从未见过他们有任何襄助的意思。

  穆春对于他们,实在是失望之极,不敢有任何肖想。

  “我知道祖父是觉得穆家树大根深,不是那么容易倒下。”穆春诚挚望着周氏:“可未雨绸缪,总是好的。”

  周氏抬眼深深看她,最后终于下定决心,依着感觉走:“好。”

  她笑问道:“只不过,为何要等穆秋提?你不提?”

  穆春狡黠一笑:“到底是丢人饭碗的坏事,我心软啊。”

  周氏知道她学乖了,这种对穆府有利,但是对绣娘不利的事儿,她不愿意自己出头做恶人。

  裁撤针线房的消息,在周氏做决定前,就已经传开了。

  消息是严氏放出去的。

  穆春有想法却不提,不肯当这个恶人。

  严氏也不傻。

  她只说因为针线房,穆夏和穆秋嫡亲的姐妹打架,要铲除这个祸根。

  以后各房做各房的针线,也就不会互相眼红,再打架斗殴,伤了姐妹和气了。

  绣娘们虽然觉得这个逻辑狗屁不通,简直强词夺理,但周氏已证实此举为真,只好叹了气领了工钱再谋生路。

  好的是在穆府这几年,手艺即便是出去绣坊里,也是被认可的,讨口饭吃一点不难。

  针线房就这样裁撤掉了。

  随后,周氏借着这股东风,顺势将杂物房和管理花园的洒扫仆从也裁掉近十人,剩下的都是精干的。

  如此总的一算,一年能省出千两银子之多。

  这日周氏正在算账,西府刘氏上门来,神神叨叨遣散了周围的丫鬟婆子,只余周氏一人后,才道:“大嫂上次让我打听的消息,有信了。”

  周氏将账本合拢,正襟危坐,认真等着听。

  刘氏一脸狭促,甚至还带着些艳羡:“真真是你我手眼通天,也想不到的办法啊。”

  周氏愈发好奇。

  刘氏关子卖完了,才正色道:“你还记得,胡家有个疯了关着的三姑奶奶吗?”

  周氏问道:“一辈子没嫁人那个?”

  “说这么好听干嘛。就是与家丁私通的呗,谁还要她。”刘氏撇撇嘴,十分瞧她不起:“她这回,可风光喽。”

  周氏愈发奇怪,催促刘氏快说。

  刘氏就道:“这事儿,离咱们说远不远,说近也不近。”

  原来,徽州有大族邹氏,老太爷入内阁,乃正宗的二品大员。

  他有个孙子,身体孱弱,缠绵病榻,不到三十一命呜呼。

  邹老太爷心疼孙子一座孤坟,到处张罗为他寻一门姻亲,也就是冥婚。

  胡家三姑奶奶恰巧此时死了,悄无声息的,就搭上了这根线,葬进了邹家祖坟。

  周氏狐疑道:“不对呀,若是三姑奶奶先死的,咱们多少能听到消息,怎么能瞒得死死的?”

  刘氏斜眼似笑非笑:“你还不懂?怕是胡家的人听了消息起了歹心,这才死了人。”

  周氏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直竖。

  刘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,冷冷冰冰说道:“我遣人悄悄打听了,往肚子里灌的不知道水银还是什么,反正肚大如斗……外面却丝毫看不出来。问时只说得疝气死的。”

  “邹家豪门望族,怎么会选一个疯女人呢?”

  “哪里疯了?你见过?还是我见过?胡家说不疯,那就是不疯。只说这位庶出的三姑奶奶,年轻时眼光甚高,左挑右选看不上别人,因此耽搁了。时日一场,性子也古怪。徽州离得那样远,哪里能知晓底细?年岁相当,家境也不差,又是前后脚死的,天作之合呢。”

  刘氏阴森森的话语,让周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。

  胡家为了一个七品官位,居然对家中女儿下如此毒手,简直令人发指。

  耳边又听刘氏道:“可惜喽,咱们家没有这么一个对家族无用,对别人有用的疯女儿……”

  周氏瞧着刘氏一脸向往的模样,知道她因为穆文武的官职在弟弟穆文双之下,一直耿耿于怀,也巴不得再进一步的。

  心里就想起穆春前几日的话,心里隐约明白,西府的人的确靠不住。

  他们对名利官位的热衷,远远超过东府。

  若是有一天东府倒下,甚至会连累西府的时候,西府约莫真的会袖手旁观,不愿意牵扯其中。

  胡家的这条歹毒阴险、丧绝人性的路子,穆家是想也别想了。

  周氏便道:“如此,也只能让二叔再继续候缺了,希望好运气早些来。”

  刘氏点头表示赞同。

  只是周氏感慨,是因为穆家不会做出这样罔顾人伦,丧心病狂的毒事。

  而刘氏遗憾,是因为穆家没有这种可用的女儿和路子。

  她笑着道:“不过姑娘家,死了用处虽有,到底不如活着的用处大。”

  周氏听她这样说,问道:“萍儿的婚事定了?”

  刘氏笑眯眯的:“我跟她爹提过了,只是他爹在任上,一时片刻回不来。说等过几日回来了,相看了那苏典庆,就让我娘家侄女跟苏老太太开口。”

  周氏看她兴高采烈,约莫是觉得十拿九稳了。

  胡建阳以举人身份,要上任一县主簿的消息,没多久就传遍了阳岐城,许多人暗自揣测是什么原因,但是被问的人三缄其口。

  最后,许多不明就里的人,最终得出是胡三老爷从中间斡旋的缘故。

  毕竟,胡三老爷本身就是崇武县的县令,为儿子谋个好前程,也是应当。

  这一日,胡家的人来下帖子,居然是胡三太太归来了。

  胡家除了大老爷二老爷,其余三位老爷都有官职在身。

  其中三老爷是崇武县县令,四老爷在徽州,五老爷在闽南。

  胡三太太跟三老爷在任上,独子胡建阳留在阳岐城读书。

  她几个月来阳岐城一回看望儿子,孝敬胡老太太,轻易不出面走动,因此她下的帖子,让不少人都觉得与有荣焉。

  聪明些的太太们,便知道这是胡三太太要为儿子操心了,自然是卯足了力气,把自家丫头好好打扮了一番。

  严氏得了风声,笑着跟周氏表示她太久没有出门,也想出去应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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